名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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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復一日的學習、工作或生活中,大家一定都接觸過散文吧?散文的宗旨是文筆一定要優美,文章一定要流暢。“形散而神不散”。你所見過的散文是什麼樣的呢?以下是小編精心整理的名家散文,僅供參考,歡迎大家閱讀。
一個多星期以來,老是下着連綿不斷的牛毛雨,心裏充滿了抑鬱、煩悶和憤慨。
是的,別人在雨天只有煩悶和苦惱,而我卻有憤慨的!我詛咒這梅雨似的天氣,它喚起了我創痛的回億。雖然在烈日炎炎的夏天,也曾熱烈地希望過下雨,但那是另一種心情,而且我所希望的是傾盆的大雨,而不是絲絲的牛毛雨。記得我第一次踏上廣西的地界,那是初抵梧州的第二天,我們和朋友到洞天吃晚飯,去時還看到美麗的晚霞掛在西邊的山上,不料吃了飯回來,已是大雨滂沱,滿街成了江河了。
除開我,他們三個人都很着急,尤其那位女朋友穎,更後悔沒有帶傘出來。我卻暗暗地高興,不管他們討厭不討厭,終於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樣的雨,下得痛快極了,但希望明天就天晴。”
“廣西的氣候,在一小時內,常常會變化三四次的,也許今晚上你們就可看到月亮哩。”
致深先生的預言,雖然沒有兌現,晚上仍繼續着下雨,但第二天的確是個好晴天。
來南寧將近三個月了,除了感到這兒缺少山水之美,像生活在沙漠中一般的枯燥外,對於氣候,我似乎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原因是南寧的氣候很合我的脾胃,常常在晴天突然下起大雨來,但下過立刻又晴了,這是使我最高興最痛快的。不料最近一個多星期來,討人厭的牛毛雨日夜地下個不停,說句過火一點的話,有時煩惱到了極點,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兒跑向那有陽光或者正下着狂風暴雨的地方去!
起初,在牛毛雨初下的第一天,我不但絲毫都不覺討厭,而且一到下課,我便椅在欄杆邊,欣賞那幅富有詩意的煙雨濛濛的畫圖。
從小樓的東邊望去,有一條由鄉下直通城市的小石徑,那是和一條終年黃濁的溪水平行的,彎彎曲曲,一直通到綠樹叢裏便遮斷了去路,望過去,好似那邊有一座深邃的森林。這路不知還有多長,在森林中不知藏着有多少稀奇的神祕的景物。每每看到由鄉下挑着青菜到市上售賣的村婦,在樹叢裏消失她們的影子時,我會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
溪水上架着一條小小的板橋。天晴的時候,五點半鐘便看見有小姑娘或老太婆在橋下洗菜搗衣了;雨天雖然這麼早看不見她們的影子,捕魚人卻每天都可以看到。他們披着用棕葉編成的雨衣,戴着一頂蒲葉的鬥籤,蹲在溪邊,聚精會神地注視着網。這情景,簡直是一首詩,一幅畫的材料。更有趣的是,每當他用力拖起沉重的網來時,我總是伸長脖子去望他──其實網裏有沒有魚,我是看不清楚的──有時望到他的手在動了,從網裏抓到了什麼丟進簍子裏去,我便替他高興,不期然地微笑起來,不管那握在他手裏的是小魚或者蝦子,但對於他總是生利的東西。如果當他舉起網來,看了一下重新又把網沉下水裏的時候,我的心也不由得感到微微的失望,這不知是種什麼心理,也許因爲我小時候喜歡撈魚,而且希望每次都不落空,所以以自己的心理來代替他人呢!
小樓的南面,就是種着蔬菜和蕃薯的土坡,那裏有連接着的茅屋三間,還有一間上面補着瓦而周圍卻用茅草圍着,破爛不堪的小屋子。從沒有看到有人出進,也許這是堆肥料或者養雞豬的地方?
每逢雨天,在那三間茅屋的旁邊,傾瀉着一條小瀑布,聲音很大,一到夜闌人靜的深夜,好像與東京奧多摩的瀑布差不多。更奇怪的是小瀑布的水特別澄清,它流在溪水裏也絕不同流合污,變成濁色,它的確是“衆水皆濁我獨清”。不信,你自己跑來看看好了。
茅屋的後面,有幾間半被樹林遮住了的瓦屋;再過去,就是一座整齊壯觀、屋頂上豎着十字架的天主堂。在這小小的領域裏,居然可以看到三個不同的階級,這簡直是中國社會的縮影。每天早晨,禮拜堂的鐘聲噹噹噹地響了時,便有一大批婦人抱着小孩,小孩牽着大人的手,擠向禮拜堂去。帝國主義的勢力實在太大了,無論什麼窮鄉僻壤、交通閉塞的地方,都有他們的足跡。中國的羣衆,有知識的被他收買,無知識的被他麻醉。可憐的勤勞善良的老百姓,他們不信自己是創造世界的萬能上帝,而去信仰那虛無飄渺的耶穌,自己用血汗所換來的代價,通通送進了帝國主義者的腰包裏。而高鼻子洋人卻整天在宣傳“凡貧病之人,只要信主,主就保佑你上天堂”。唉!可憐無知的羣衆,哪裏知道他們之所謂天堂,就是真正的地獄呢?
小樓之西,是一片廣漠無限的墓地,名叫小校常那兒不知埋葬了多少年來的貧苦年幼的白骨,革命先烈的忠魂。在晴和的日子,你可縱目四眺,望見天涯地角的山林,望見絕無塵埃的雲天,望見成羣的小鳥翱翔,牧牛郎騎在牛背上吹短笛。但是雨天,這一切美景都被籠罩在煙雨濛濛中了。那直挺挺豎在墓道邊的電杆,任你的目力如何尖銳,也只能數到十二三根。對着這一片迷茫的煙景,我現在並沒有詩一般的心情來享受,我只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窒人的空氣佈滿四周,沉重的鬱悶壓在心頭。我想狂叫幾聲,叫破這死氣沉沉的空氣;我想飛,飛上那紅光閃爍的天邊!……那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天,我們被鎖在牢獄裏,那絲絲的雨像門簾似的垂在窗外,我和五個××女人縮做一團,警犬──看守的警察──穿上了大衣,頭縮在衣領裏,兩手互相摩擦着,他走近鐵門來用輕蔑的語氣問着:“支那始娘,你也冷不?”
“我不冷!我的熱血在沸騰,我的心在燃燒!”
我的聲音是粗暴的、憤怒的,說話的口沫濺到警犬的臉上去了(那時我正站起來伸伸腰),他恨恨地罵了一聲“馬鹿”!我的血管幾乎要漲破了,我咬緊了牙根,恨不得一拳打開鐵門,衝出去殺死這侮辱我的帝國主義的走狗,殺盡這班狼心狗肺的人類之敵!
就在那天晚上,六個人蓋着一條發臭的薄被,躺在潮溼的地板上,我病了!起初是傷風、咳嗽,後來周身發熱、頭痛。除了想喝水外,什麼東西都不想吃(其實除了一天兩次硬飯外,也沒有什麼東西可吃)。但開水是有一定的時間發給的,每天只有兩次,每次以一杯爲限。在病倒的第三天,我要求警犬替我買點阿司匹靈和水果來吃,但誰理你呢?我想這回是非死不可了,不是氣死也會病死的。然而特寫給我的字,一個個都在我的眼前跳躍:“不要絕食,我們不能死的,我們總有恢復自由的一天,總有消滅帝國主義者的一天!”
一想到這幾句話,我的精神便振作了!第二天,我勉強地吃了幾口飯,一片鹹蘿蔔。
第六天,雨停止了,從鐵窗望過去,外面是一片紅的。呵,暖和的太陽出來了,雖然照不到冰冷、潮溼、黑暗的牢獄,但只要有太陽,是會溫暖我冰冷的心、醫治我受創的心的。
回憶那段生活是使人難受的,尤其在雨天回憶,更感到難受。
阿索林(1874-1967),本名馬丁尼茲·雷士·約瑟,西班牙現代散文家、評論家和小說家。寫過長篇小說、短篇小說和劇本,還寫了許多散文和文學論著。他的'散文具有簡練、樸素、清新的風格。主要著作有自傳性小說《心願》(1902年)和《安東戽亞?阿左林》(1903年),散文和論文《西班牙文學》(1912年)《古典與現代》(1913年)《西班牙一小時》(1924年),戲劇三部曲《看不見的人》(1928年)和短篇小說集《1929年》等。
上書院去的路
葡萄藤的卷鬚轉黃,灰暗的秋天的黃昏近了,我的憂鬱也隨着濃了起來,因爲我知道已經到上學去的時候了。我第一次作這種旅行才八歲大。我們從莫諾瓦乘車往葉克拉,走下山谷來,爬上山頭去;我們帶着乾糧在身邊:一張烙餅’幾塊炸肉片,一些臘腸^
當這個愁慘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看到我的襯衫整理好了,燙好了;被單、枕套、手巾、食巾……於是,在我出發的前一天,一隻有粗皮蓋的箱子從閣樓上被搬下來了,我的母親把我的衣服裝在裏面,很仔細。我也得提起那套銀食器;現在我有時候沉思地望着食器架,看到那上面放着那一套服侍我八年,如今破舊了的銀食器;我一看到它們總覺得有一股真情涌上心頭來了。
從莫諾瓦到葉克拉是六個或八個鐘頭的路程:東天發白我們就動身;下午很早就到了。馬車顛簸在崎嶇的石道上;我們有時候歇一歇,在道旁的橄欖樹底下吃一點點心。想起來也覺得十分可喜的,我記得清清楚楚,怎樣從半路上高處一個石凹裏,望過一片暗沉沉的牧野去,就可以隱約地看到高樓的白尖頂,新教堂的大圓頂閃耀在太陽光裏。
於是,一種說不出的難過襲來了;我覺得好像已經被一把拖出了樂園的歡悅,扔進了一個地洞的黑暗了。我記得有一次我怎樣想逃走;那個老僕人現在還常常笑我呢,當他告訴我這個故事。我跳下馬車,跑過田野去;他捉住了我,哈哈大笑地說:“不,不,安東尼多,我們一定得上葉克拉!”
可是的確我們到底不得不上葉克拉:馬車向前走去了,我又進了那個陰森的夜城,我又看到自己無法挽救地成爲了一條沒有頭的鏈子的一節,閒步在走廊上,或是,不作聲也不動,坐在課堂裏一張長椅上。
(卞之琳譯)
【鑑賞】本文選自卞之琳編譯的《西窗集》(商務印書館1936年版),是一篇回憶兒時生活的散文,是對扼殺兒童天性的不合理的教育制度的批判。兒童都有着天真的、無拘束的心靈,兒童的天性是嚮往着大自然、嚮往着自由自在的發展。對兒童的培養教育,應該適應兒童的這種年齡特徵,採取誘導的、有趣的方式。而舊的教育制度總是對兒童採取單純拘管的方式,使兒童的生活成爲刻板的,單調無味的,可憎厭的。讀着這篇散文,自然地令我們聯想起了魯迅先生的著名散文作品《風箏》和《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描寫的情景何其相似,表達的思想感情也基本一致。可見在兒童教育上的弊病,是中外古今的通病,而傑出的思想家、文學家,在這一問題上的感情和認識,也是相通的。
書院裏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作者寫道:“我又看到自己無法挽救地成爲了一條沒有頭的鏈子的一節,閒步在走廊上,或是,不作聲也不動,坐在課堂的一張長椅上。”這裏把書院裏的單調生活,寫得既具體形象,又十分概括。“一條沒有頭的鏈子的一節”,這個比喻十分生動而且寓意深刻,表現了這種生活的刻板單調而且沒有盡頭。“無法挽救地成爲”,則表現出不由自主和無可奈何的情況。無事時也只能在走廊上閒步,坐在課堂上則是無精打采、被動麻木的。這樣的生活叫兒童如何不憎厭?
這篇散文的特點在於,對書院裏的單調生活本身,並沒有正面展開進行描述,而只在文章的末尾點了兩句。作品的絕大部分篇幅,是用來描述在去書院之前的準備期間及在路上的兒童的心理狀況。以這個兒童對上學這件事所感到的憂鬱、愁慘、難過,來有力地烘托出書院生活的可厭。在這種充分烘托的基礎上,就只需在最後把書院生活概括地形容一下,人們就會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作品對兒童憎厭上學的心理的刻畫是很逼真的。當他看到葡萄須轉黃,秋天臨近了,他知道遠去上學的時間又到了,他的憂鬱也逐漸濃了起來,他把出發的日子稱爲“愁慘”的日子,當他望着路上的風景時,一股說不出的難過襲上了心頭,“我覺得好像已經被一把拖出了樂園的歡悅(這樂園使我們聯想起少年魯迅的百草園、魯迅的幼弟扎風箏的小屋),扔進了一個地洞的黑暗了”。他甚至跳下馬車,跑過田野,想逃回家去。誰讀着這些描寫能不心動呢?
作品對上學的準備工作、所走的道路、所帶的物件食品,都寫得具體而帶感情。一套伴他度過八年書院生活的銀食器,到現在還牽動着作者的感情。對路上的景色風物,描畫得簡潔鮮明而富於鄉野情調:“從半路上高處一個石凹裏,望過一片暗沉沉的牧野去,就可以隱約地看到高樓的白尖頂,新教堂的大圓頂閃耀在太陽光裏。”這是一幅多麼富有民族風味的畫幅。此外,寫老僕人在他想逃走時捉住他的動作、聲調語氣,寫得生動逼真:“他捉住了我,哈哈大笑地說:‘不,不,安東尼多,我們一定得上葉克拉!’”老僕人慈祥而爽朗的音容笑貌躍然紙上。對母親給他清理衣物的動作,只用了“很仔細”三個字來描寫,但卻把母親對他的關懷和擔心,都透露了出來。
上帝只掌握一半 ●羅秋菊
自從你生下來的那一剎那起,你便註定要回去。這中間的曲折磨難、順暢歡樂便是你的命運。 命運總是與你一同存在,時時刻刻。不要敬畏它的神祕,雖然有時它深不可測;不要懼怕它的無常,雖然有時它來去無蹤。
不要因爲命運的怪誕而俯首聽命於它,任憑它的擺佈。等你年老的時候,回首往事,便會發覺,命運有一半在你手裏,只有另一半纔在上帝的手裏。你一生的全部便在於:運用你手裏所擁有的去獲取上帝所掌握的。
你的努力越超常,你手裏掌握的那一半便越龐大,你獲得的便越豐碩。在你徹底絕望的時候,別忘了自己擁有一半的命運;在你得意忘形的時候,別忘了上帝手裏還有一半的命運。你一生的努力便是:用你自己的一半去獲取上帝手中的一半。
這便是命運的一生;這便是一生的命運。
原文
在重慶足足呆了六年半,差不多天天都在詛咒重慶,人人都在詛咒重慶,到了今天好些人要離開重慶了,重慶似乎又值得留戀起來。
我們詛咒重慶的崎嶇,高低不平,一天不知道要爬幾次坡,下幾次坎,真是該死。然而沉心一想,中國的都市裏面還有象重慶這樣,更能表示出人力的偉大的嗎?完全靠人力把一簇山陵鏟成了一座相當近代化的都市。這首先就值得我們把來作爲精神上的鼓勵。逼得你不能不走路,逼得你不能不流點小汗,這於你的身體鍛鍊上,怕至少有了些超乎自學的效能吧?
我們詛咒重慶的霧,一年之中有半年見不到太陽,對於紫外線的享受真是一件無可償補的缺陷。是的,這霧真是可惡!不過,恐怕還是精神上的霧罩得我們更厲害些,因而增加了我們對於“霧重慶”的憎恨吧。假使沒有那種霧上的霧,重慶的霧實在有值得人讚美的地方。戰時盡了消極防空的責任且不用說,你請在霧中看看四面的江山勝景吧。那實在是有形容不出的美妙。不是江南不是塞北,而是真真正正的重慶。
我們詛咒重慶的炎熱,重慶沒有春天,霧季一過便是火熱地獄。熱,熱,熱,似乎超過了熱帶地方的熱。頭被熱得發昏了,腦漿似乎都在沸騰。真的嗎?零點有那樣厲害嗎?爲什麼不曾聽說有人熱死?過細想起來,這重慶的大陸性的炎熱,實是熱得乾脆,一點都不講價錢,說熱就是熱。這倒是反市儈主義的重慶精神,應該以百分之百的熱誠來加以讚揚的。
廣柑那麼多,蔬菜那麼豐富,東西南北四郊都有溫泉,水陸空的交通四通八達,假使人人都有點相當的自由,不受限制的自由,這麼好的一座重慶,真可以稱爲地上天堂了。
當然,重慶也有它特別令人討厭的地方,它有那些比老鼠更多的特種老鼠。那些傢伙在今後一段相當時期內,恐怕還要更加跳梁吧。假如滄白堂和較場口的石子沒有再落到自己身上的份時,想到重慶的戰友們,誰能不對於重慶更加留戀?
賞析
讀了《重慶值得留戀》,你會因爲觀賞到了另一種風景而欣喜。從小文《重慶值得留戀》可窺大文豪一斑。
嫺熟的先抑後揚的手法,使人覺得一點都不做作。對重慶的三重“詛咒”,是每個經歷抗戰陪都時代的重慶的人都有的心情,很實在。但是作者文筆一轉,來個180度大讚美,讀來簡直是乾坤顛倒!但是你仍然覺得心悅誠服啊:整天爬坡,鼓起了全民抗戰的鬥志;雲霧籠罩,好啊!既形成天然防控屏障,又平添無限風景;大汗淋漓,使人痛快淋漓熱誠爽朗。重慶在作者眼中成了依依不捨的“情人”,你說他是在寫風景嗎?但全文沒着一筆描寫。你說不是寫風景嗎?但每一筆都着眼在重慶的山河之美。
可見,這種文章沒有生活積累、沒有感情積澱、沒有文筆功夫是寫不來的。
北平的春天似乎已經開始了,雖然我還不大覺得。立春已過了十天,現在是六九六十三的起頭了,布袖攤在兩肩,窮人該有欣欣向榮之意。光緒甲辰即一九0四年小除那時我在江南水師學堂曾作一詩云:
“一年倏就除,風物何悽緊。百歲良悠悠,向日催人盡。既不爲大椿,便應如朝菌。一死息羣生,何處問靈蠢。”但是第二天除夕我又做了這樣一首雲:
“東風三月煙花好,涼意千山雲樹幽,冬最無情今歸去,明朝又得及春遊,”這詩是一樣的不成東西,不過可以表示我總是很愛春天的。春天有什麼好呢,要講他的力量及其道德的意義,最好去查盲詩人愛羅先河的抒情詩的演說,那篇世界語原稿是由我筆錄,譯本也是我寫的,所以約略都還記得,但是這裏謄錄自然也更可不必了。春天的是官能的美,是要去直接領略的,關門歌頌一無是處,所以這裏一抽一象的話暫且割愛。
且說我自己的關於春的經驗,都是與遊有相關的。古人雖說以鳥鳴春,但我覺得還是在別方面更感到春的印象,即是水與花木。迂闊的說一句,或者這正是活物的根本的緣故罷。小時候,在春天總有些出遊的機會,掃墓與香市是主要的兩件事,而通行只有水路,所在又多是山上野外,那麼這水與花木自然就不會缺少的。
香市是公衆的行一事,禹廟南鎮香爐峯爲其代表。掃墓是私家的,會稽的烏石頭調馬場等地方至今在我的記憶中還是一種代表的春景。庚子年三月十六日的日記雲:
“晨坐船出東郭門,挽纖行十里,至繞門山,今稱東湖,爲陶心雲先生所創修,堤計長二百丈,皆植千葉桃垂柳及女貞子各樹,遊人頗多。又三十里至富盛埠,乘兜橋過市行三裏許,越嶺,約千餘級。山中映山紅牛郎花甚多,又有蕉藤數株,着花蔚藍色*,狀如豆花,結實即刀豆也,可入藥。路皆竹林,竹吻之出土者粗於碗口而長僅二三寸,頗爲可觀。忽聞有聲如雞鳴,閣閣然,山谷皆響,問之轎伕,雲系雉雞叫也。又二里許過一溪,闊數丈,水沒及肝,界者亂流而渡,水中圓石顆顆,大如鵝卵,整潔可喜。行一二里至墓所,松柏夾道,頗稱閎壯。方祭時,小雨籟籟落衣袂間,幸即晴霧。下山午餐,下午開船。將進城門,忽天色*如墨,雷電並作,大雨傾注,至家不息。”
舊事重提,本來沒有多大意思,這裏只是舉個例子,說明我春遊的觀念而已。我們本是水鄉的居民,平常對於水不覺得怎麼新奇,要去臨流賞玩一番,可是生平與水太相習了,自有一種情分,彷彿覺得生活的美與悅樂之背景裏都有水在,由水而生的草木次之,禽蟲又次之。我非不喜禽蟲,但它總離不了草木,不但是吃食,也實是必要的寄託,蓋即使以鳥鳴春,這鳴也得在枝頭或草原上纔好,若是雕籠金鎖,無論怎樣的鳴得起勁,總使人聽了索然興盡也。
話休煩絮。到底北京的春天怎麼樣了呢,老實說,我住在北京和北平已將二十年,不可謂不久矣,對於春遊卻並無什麼經驗。妙峯山雖熱鬧,尚無暇瞻仰,清明郊遊只有野哭可聽耳。北平缺少水氣,使春一光減了成色*,而氣候變化稍劇,春天似不曾獨立存在,如不算他是夏的頭,亦不妨稱爲冬的尾,總之風和日暖讓我們着了單擡可以隨意倘佯的時候是極少,剛覺得不冷就要熱了起來了。不過這春的季候自然還是有的。第一,冬之後明明是春,且不說節氣上的立春也已過了。第二,生物的發生當然是春的證據,牛山和尚詩云,春叫貓兒貓叫春,是也。人在春天卻只是懶散,雅人稱曰春困,這似乎是別一種表示。所以北平到底還是有他的春天,不過太慌張一點了,又欠腴潤一點,叫人有時來不及嘗他的味兒,有時嚐了覺得稍枯燥了,雖然名字還叫作春天,但是實在就把他當作冬的尾,要不然便是夏的頭,反正這兩者在表面上雖差得遠,實際上對於不大承認他是春天原是一樣的。我倒還是愛北平的冬天。春天總是故鄉的有意思,雖然這是三四十年前的事,現在怎麼樣我不知道。至於冬天,就是三四十年前的故鄉的冬天我也不喜歡:那些手腳生凍瘃,半夜裏醒過來像是懸空掛着似的上下四旁都是冷氣的感覺,很不好受,在北平的紙糊過的屋子裏就不會有的。在屋裏不苦寒,冬天便有一種好處,可以讓人家作事:手不僵凍,不必炙硯呵筆,於我們寫文章的人一大有利益。北平雖幾乎沒有春天,我並無什麼不滿意,蓋吾以冬讀代春遊之樂久矣。
《北京的春天》古清生
北京的春天,是極不易把握的。三月時分,樹的枝頭上有了綠意,進了四月,迎春及桃花就開了,這景況大約也跟南國的城市相去不遠,所不同的是,北京的春天卻還脫不盡冬衣。北京的春天,無雨,而是大風捲起的漫天黃沙。黃沙彌漫時,只感到昏天暗地,人行走在街道上,滿面蒙塵。這境況,怎麼會有人去吟詠“清明時節雨紛紛”呢?在這樣的日子走出去,人只是感覺好沒面子,頭髮灰黃,顏面粗糙,表情因黃沙迷眼的緣故而變得古怪。豈只是詩興沒了,甚而連遊興也全無。今年的春天,便也一樣。一連好幾天我都是躲在蝸居里寫小說,用寫小說來躲避美麗的春天的情形於我的確是少有。我以爲,春天總是遊玩的好時節,如是春天到了而不去遊玩,那確乎是對大好時光的`一種浪費,也是對生命的一種浪費。但這畢竟是無奈,也只好如此寫寫小說,喝喝小酒了。或者聽上一兩首好的歌,一兩支好的曲子,便也就略有彌補地度過春一光了。
對於事物,人的思維就怕有了定勢,北京的春天,既已沒有雨了,且還有沙,且還被大風襲捲,多多的不妙都集在一塊兒,心中便想,春天呵,你快快過去吧。但不曾想,今天終於是躲不過去了,有事兒必得出門,於是痛下決心出門,推上自行車,心裏面想,任你黃沙席捲,我也得來一次穿越長安街。出了門,拐過住宅小區的樓羣,及至上了大路,猛丁感覺沙塵不再,明亮的陽光照在街兩旁的花壇上,那樹上的花可說是在怒放,有一種不豔絕而誓不休的勁頭,甚至連花壇的泥土上的小草們也舉起淡黃|色*的小花傘,樹葉兒更是綠得即要淌汁。無風,只有陽光靜靜地照臨,雪花般鵝絨般的楊絮飄飄浮浮,在極藍極藍的天空下,一剎那——我感覺到北京的春天真是美極了。太美妙太明淨太豔麗,以至叫人以爲是在夢裏,以爲這不是在現實中。這,果真是北京的 春天麼?自行車在路面轉動着,和汽車們和行人們交錯,人這才感到是實實在在的,是在現實中。於是,這才感到錯怪了北京的春天,原來北京的春天並非全然是沙塵瀰漫,大風席捲。便也感 到,接連着好幾天的躲避完全錯誤,而那躲避的痛苦也毫無價值。更爲可惜的是,這樣明媚的春天居然讓我錯過了,少了多少可能有的好心情呢?
罷罷罷,這也總算讓我糾正了對北京的春天的壞印象,想通了不吟“清明時節雨紛紛”也有“欲斷魂”,也能體驗到大自然所恩賜的美好時光。心情舒暢了起來,自行車是騎得極好,有如穿梭於花叢中蝶一般的飛翔。亦不由得從心中嘆出如畫的京城呵,該怎樣作一首詩來讚美你呢?一場大風,幾場黃沙,險些毀了我真正認識北京的春天的本來面目,這確乎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既而又想到,我這是蟄居於北京了,如是在漫漫人生中,偶爾路過一次北京,而且正是黃沙彌漫的日子,且再也沒有機會到北京來,那可是不妙了,那便是想想北京都會有陣陣黃沙彌漫的,這又是多少不公平的事兒呀。
想想,又念及一個問題,如是人生中偶爾的路過一次北京,也在春天,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恰是這樣一個豔陽天,是這樣一幅完全的美景,而並未見到有黃沙彌漫的景況,是不是要把北京的春天讚揚得絕美呢?這又是一種可能,好在這樣的印象對於人生的度過無關宏旨,不過都是一種自然景觀罷了,也是如何不得它的,而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印象如此造成那就可怕了。在人生中,我們要與多少的人匆匆一識或結交或分手,便是如此的片面性認識,思想裏以爲看清了,實地裏稍縱即逝,而人或大呼上當,或至死未悟,這樣的情形並不是沒有叮。由此而想到這個片面性的問題,它非旦是我們逃避得了的,如不是有漫長的觀察,窮極一生,似乎是看不透事物本質的,但窮盡了一生,卻又可以看清麼?即這春天,南國北國,東邊西邊,都相似而不相似,還要用什麼樣的心情看喲。比如沒有清明雨這個問題,對於一個在南國成長的人來說,終會在心中感覺缺少一點什麼。而即便這些也不論,僅就北京的春天而言,北京的春天就完全地相同麼?這個世界,太多隻是相似而非相同的事物,把相似指定爲相同,確是我們習慣的思維了。
北京的春天,果真是有它的兩面性,便也爲我們提一供了一種片面認識的可能性,就想到在人的一生中,我們要片面地看待多少事物呵。
《成都的春天》劉大傑
母親節,是世上最溫暖幸福的節日。可我卻感到悲傷和寒冷,因爲,我的呼喊,母親再也聽不到
放下母親的電話,我心情突然沉重起來,沉重的再沒有心思回到電腦前繼續手頭可有可無的工作。
母親是晚上十點打來電話的。母親說清兒啊病好了沒有?要記住去看醫生,我和你爸就靠你了。放下電話,我呆座在客廳的沙發上就象有千斤重擔壓在我的心頭喘不氣來。母親老了,老的沒有自信沒有從容了,就連聲音都沒有以前響亮了。
母親說就要過年了,一家人都回來吧,好多年都沒看到佳睿(母親的孫女)了。如果實在走不開就算了。我是母親,你愛人的母親也是母親,別忘了一定要看看他們,他們好,你們好,我也就好了。聽到媽媽的勸慰我鼻子酸酸的,眼淚浸出了眼眶。
其實母親一直都在念叨要看看她的孫女。就是一直沒能如願,說好假期回去的,可學校又要補習,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雙休再仔細一算,要座火車,要乘汽車,還要走一段山路就這樣推來推去一直推到現在。
我的家在城裏,我和我的愛人每年輪流回家過年。母親猜想今年應該回老家過年了吧,所以提前盼望我們回去。那種盼望是一種心情的牽掛,一種付出的盼望,是在大年三十晚上母親把最好吃的夾到你的碗裏,看到你吃的津津有味,而自己卻高興的淚光盈盈最無私的愛的表達。因此在母親的心裏我回不回去就成了母親過不過年的象徵。
我心裏清楚地記得我去年回家的情形。母親老早就按照農村的習俗準備好了過年才吃的豬頭、豬腳,礳好了湯圓,還有一些連自己平時都捨不得吃的零碎小吃。母親也知道這對我們身在城裏的人來說那都是很普通的東西。但母親說那是一份心意。
和母親一起過年的日子母親是勞累的也是幸福的。一日三餐忙前忙後,總不讓我們爲她分擔一點活兒,就連洗碗抹桌的事情母親都不讓幫忙,說那太油了會弄髒衣服。母親就是這樣默默地把無私的母愛奉獻給了我們。那幾天母親爬滿了皺紋的臉上總是掛着笑容,一直是開心的幸福的。
假期就要到了我們又要回自己的家了。臨走的那天晚上,母親和父親拿了臘肉、酒米連帶一顆父母的心一起裝進了口袋。等待第二天一同懷揣回家。那晚,父親和母親就靜靜的陪着我們座了大半個晚上,卻很少說話,我知道他們那種難捨而複雜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我們就要走了,兄弟姐妹把我們送上車,一再要求我們今年一定要回去過年。此刻唯獨沒看到父親和母親。這時我趕忙下車去和母親告別,走到樓下我看到父親靜靜地座在竈臺前有點發呆的樣子,母親倚在竈臺的門上不停地抹淚。看到我下來父親就站起來說:這就走啊?我說明天要上班,走了。
母親一邊抹淚一邊跟在我的後面,一直嘮嘮叨叨的聽不清楚在說什麼,到了門口母親在腰裏摸索出20塊錢說:佳睿沒有回來,這是奶奶的一點心意。
車啓動了。母親揮着雙手一直跟着車子往前跑動,我突然看到母親老淚衆橫,淚流滿面。一雙形同枯枝的手在風中搖晃。我再也忍不住了:媽媽,我明年一定把你的孫女給你帶回來!
春天,真好……春天,是美好的季節,是家喻戶曉的季節,是充滿詩情的季節;春天,又意味着一個生機勃勃的開始。自古以來,詩人喜愛春天,讚美春天,是因爲春天景色宜人,處處皆可入詩。漫步古詩百花園,只見惹人注目的詠春詩奼紫嫣紅、爭奇鬥豔,令人目不暇接,隨意採擷幾朵,慢慢品讀,不知不覺已陶醉其中,忘乎所有。
春天,好真:山巔和原野的竹 , 淡雅清秀 , 似夾颯颯風聲 ,湖泊附近潺潺流淌的溪水之畔 ,是菜畦上破土而出的春筍 ,生機無限 ,令人神往 ,無論是花圃間怒放的牡丹 ,磐石上蓬勃的紫藤 ,屏障旁抑或依嫋的柳條,還是田壟上隨風起舞的落葉。遠處的大海波瀾壯闊。在大自然裏遊走,遊走的是一種心情,心境之旅,放飛的是一種心情… 我在大自然裏遊走,春天是最美的,春天像一副畫,充滿了詩情畫意。
春天,真好:深邃的山巔上,沒有任何喧鬧,一棵參天大樹直插青天;天邊的白雲,瞬息變幻,亦如茫茫宏宇般幽寂;在晴朗的天空下,體態臃腫的蛹,破繭出動作輕捷色彩斑斕的蝴蝶。青草的生機,幾對從南方趕來的活潑機靈、小巧玲瓏的燕子,嫩綠的葉子,動物們的勃勃生機,那各色鮮豔的花朵,都像趕集似的相聚一起,湊成了一個五彩斑斕的春天!
春天,真好。雨後庭院,晨霧薄籠,碧瓦晶瑩,春光明媚;芍藥帶雨含淚,脈脈含情,薔薇靜臥枝蔓,嬌豔嫵媚。近景和遠景,有動有靜,有情有姿,隨意點染,參差錯落。自具一種清新、婉麗的韻味,十分惹人喜愛。
春天,真好:佇立在郊外的原野之上,荒草萋萋,深深淺淺的綠色延綿至遙遠的天際,而無盡的憂鬱,宛如天邊的烏雲,瞬息變幻,亦如茫茫宏宇般幽寂;在萬里無雲的天空,哺育數以百計的魚類的大海在嗥鳴;在五星紅旗飄揚的旗幟下,人們仰望天空,祈禱未來更加美好;凍結的冰河融化了,魚兒似洪水氾濫般從洶涌澎湃的大海深處涌出。海龜躊躇着是否離開懷戀的大海,在很少人涉足的地方產卵;燕子懊悔不早點來到南方,建築巢穴。
春天,真好,春的腳步走過了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她用自己所擁有的慈愛,無私,善良,讓大地也爲之所動,她用自己所擁有的魅力,把大地裝點成一張綠色的毯子;她用自己所擁有的魔力,讓人們盡賞這五彩繽紛的季節。
春天,真好。不經意間,一場揚揚灑灑的細雨,給遠處的丘陵蒙上了一層綠意。風輕輕吹過,彷彿將河邊的柳梢深情地吹醒。前庭的小草已悄悄探出了頭,田邊的油菜花也迫不及待地露出了嫩黃的花蕾。
一朵亮黃的迎春,惹人注目,是一縷春的色彩;一片輝煌的菜花,慷慨淋漓,是一曲春之歌;一日絢爛的陽光,溫暖和 ,是一首春之詩……我們相信,春永遠在人們心中!
“這株梧桐,怕再也難得活了!”
人們走過禿梧桐下,總這樣惋惜地說。
這株梧桐,所生的地點,真有點奇怪,我們所住的房子,本來分做兩下給兩家住的,這株梧桐,恰恰長在屋前的正中,不偏不倚,可以說是兩家的分界牌。
屋前的石階,雖僅有其一,由屋前到園外的路卻有兩條——一家走一條,梧桐生在兩路的中間,清蔭分蓋了兩家的草場,夜裏下雨,瀟蕭淅淅打在桐葉上的雨聲,詩意也兩家分享。
不幸園裏螞蟻過多,梧桐的枝幹,爲螞所蝕,漸漸的不堅牢了。一夜雷雨,便將它的上半截劈折,只剩下一根二丈多高的樹身,立在那裏,亭亭有如青玉。
春天到來,樹身上居然透出許多綠葉,團團附着樹端,看去好像是一棵棕櫚樹。
誰說這株梧桐,不會再活呢?它現在長了新葉,或者更會長出新枝,不久定可以恢復從前的美蔭了。
一陣風過,葉兒又被劈下來。拾起一看,葉蒂已齧斷了三分之二,又是螞蟻乾的好事,哦,可惡!
但勇敢的梧桐,並不因此挫了它求生的志氣。
螞蟻又來了,風又起了,好容易長得掌大的葉兒又飄去了。但它不管,仍然萌新的芽,吐新的葉,整整的忙了一個春天,又整整的忙了一個夏天。
秋來,老柏和香橙還沉鬱的綠着,別的樹卻都憔悴了。年近古稀的老榆,護定它青青的葉,似老年人想保存半生辛苦貯蓄的傢俬,但那禁得西風如敗子,日夕在它耳畔絮聒?現在它的葉兒已去得差不多,園中減了蔥蘢的綠意,卻也添了蔚藍的天光。爬在榆幹上的薛荔,也大爲喜悅,上面沒有遮蔽,可以讓它們酣飲風霜了。它們臉兒醉得楓葉般紅,陶然自足,不管垂老破家的榆樹,在它們頭頂上瑟瑟地悲嘆。
大理菊東倒西傾,還掙扎着在荒草裏開出紅豔的花。牽牛的蔓,早枯萎了,但還開花呢,可是比從前纖小。冷冷涼露中,泛滿淺紫嫩紅的小花,更覺嬌美可憐。還有從前種麝香連理花和鳳仙花的地裏,有時也見幾朵殘花。秋風裏,時時有玉錢蝴蝶,翩翩飛來,停在花上,好半天不動,幽情悽戀。它要僵了,它願意僵在花兒的冷香裏!
這時候,園裏另外一株桐樹,葉兒已飛去大半,禿的梧桐,自然更是一無所有,只有亭亭如青玉的樹幹,兀立在慘淡斜陽中。
“這株捂桐,怕再也不得活了!”
人們走過禿梧桐下,總是這樣惋惜似的說。
但是,我知道明年還有春天要來。
明年春天仍有螞蟻和風呢!
但是,我知道有落在土裏的桐子。
上海,我只去過兩次。
第一次是五年前,出差途中偶爾去的。因公務在身,行色匆匆中,見識了上海的第一面。
也許是腦海裏國際大都市的定勢久矣,說實話,第一眼的上海給我的印象很是不好。
當時由寧到滬,爲方便起見,乘坐豪華大巴。汽車到站,正處於市中間位置,下車就是滿眼的平房,破舊不堪,唯一的生機就是房頂的鴿子在呼嘯飛旋。
疑惑不解,是不是到了老北京的四合院?四合院雖然破舊,卻具有濃重的地方特色。如果是也倒罷了,上海的平房畢竟不是四合院。
於是,大都市的形象,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看市容,五六層的樓房比比皆是,期待中的高樓大廈見不到。陽臺上、窗戶裏到處飄揚着衣服,如當初的萬國旗。當時我就想,只知道外灘有萬國建築,不知道上海還有萬國旗呢!只見街道上垃圾遍地,污水橫流。一個字,髒。
第一感受,不喜歡上海。
第二次去的時候,因爲時間充裕,專門逛逛風光好的地方,到了浦東地界,看了黃浦江畔,才感受到大上海的魅力。
東方明珠自然是第一標誌。登上高層,俯瞰大地,所謂城市風光盡收眼底。整個陸家嘴高樓參差,鱗次櫛比,盡顯大都市風采。毗鄰的金茂大廈,高聳雲天,頂層正在進行高空跳傘比賽,五彩繽紛的降落傘如空中花朵,徐徐飄落,煞是好看。
乘坐在舒適優雅的磁懸浮上,高速疾馳,我留意一下速度顯示,達到了時速430公里。據說這是國際上唯一投入商業運營的磁懸浮列車。一路飛馳,直到浦東國際機場,進入寬敞明亮的候機大廳,迎面兩位拖着行李箱的空中小姐,正優雅地歸來。
爲欣賞久負盛名的外灘夜色,專門在附近留宿一晚。待到燈火闌珊,古老的外灘建築上,燈光五光十色,交織輝映,璀璨瑰麗,確實感覺雍容華貴,壯美至極。
看到大上海現代化的一面,使人領略到了大都市風情。可想起上海給我的初次印象,總感覺略有遺憾。
或許,第一次我見到的只是上海的表象。上海是中國經濟的龍頭,大上海的繁華與富足,上海人的精明與優越,早已路人皆知。特別是浦東的發展,變化之大,也是舉世公認。
但總不能忽視一個事實,就是建設得最靚麗的地方,大多都是面子工程,都是那些上級領導能經過的地方,外來客人能看到的地方,箇中原因當然更是人人明白。
衆多平民百姓生活的地方,哪怕再垃圾遍地,環境再臭氣熏天,也往往得不到及時解決。當然,這並非上海之弊端,而是全國之通病。
啥時候面子和裏子同樣發達,尤其是城市內部的平民棚戶區,也建設得和黃浦江兩岸一樣,那時候,大上海,纔是真正的國際大都市。
雨水輕柔地撫摸花朵,讓飢渴的花兒得到滋潤。春雨過後,花兒伸了伸懶腰,眨了眨充滿水霧的眼睛。
洗去了一身的塵埃,她們應該開始比美啦。月季花,晃了晃腦袋,挺直了腰肢,穿着雍容華貴的鮮紅色晚禮服,端莊地坐在屬於自己的席位上。她行着優雅地禮儀,迎接着春姑娘的回禮。紫荊花不與其它花兒爭奪,只是開出了小小的花苞,點綴在棕色的樹枝上。桃花和迎春花是來進行團體鬥爭。桃花舒展着淡粉色的花瓣,露出甜美可人的微笑。迎春花帶着自己的小喇叭,演奏着沉寂了一個冬天的春之歌,喜氣洋洋地奪得一個席位……
蝴蝶則是被她們迷倒了,穿梭在各種花兒之間,時而抱住茶花親吻,時而與杜鵑花輕聲交談,更是隻願意爲風信子展現自己絕美的舞姿。蜜蜂也忙活起來了,他們可不像蝴蝶,有那麼多心思找“女友”,他們要工作。
於是,蜜蜂們在花兒的懷抱裏打滾,沾上滿身的花粉後,幾位紳士地理了理衣冠,卻又“絕情”地奔向下一朵。
我的大哥生來相貌清秀,自小就很聰慧,在家裏得到父母的寵愛,在書房裏又得到教書先生的稱讚。看見他的人都說他日後會有很大的成就。母親也很滿意這樣一個“寧馨兒”。
他在愛的環境裏逐漸長成。我們回到成都以後,他過着一位被寵愛的少爺的生活。辛亥革命的前夕。三叔帶着兩個鏢客回到成都。大哥便跟鏢客學習武藝。父親對他抱着很大的希望,想使他做一個“文武全才”的人。
每天早晨天還沒有大亮,大哥便起來,穿一身短打,在大廳上或者天井裏練習打拳使刀。他從兩個鏢客那裏學到了他們的全套本領。我常常看見他在春天的黃昏舞動兩把短刀。兩道白光連接成了一根柔軟的絲帶,蛛網一般地掩蓋住他的身子,像一顆大的白珠子在地上滾動。他那靈活的舞刀的姿態甚至博得了嚴厲的祖父的讚美,還不說那些胞姐、堂姐和表姐們。
他後來進了中學。在學校裏他是一個成績優良的學生,四年課程修滿畢業的時候他又名列第一。他得到畢業文憑歸來的那一天,姐姐們聚在他的房裏,爲他的光輝的前程慶祝。他們有一個歡樂的聚會。大哥當時對化學很感興趣,希望畢業以後再到上海或者北京的有名的大學裏去念書,將來還想到德國去留學。他的腦子裏裝滿了美麗的幻想。
然而不到幾天,他的幻想就被父親打破了,非常殘酷地打破了。因爲父親給他訂了婚,叫他娶妻。
這件事情他也許早猜到一點點,但是他料不到父親就這麼快地給他安排好了一切。在婚姻問題上父親並不體貼他,新來的繼母更不會知道他的心事。
他本來有一箇中意的姑娘,他和她中間似乎發生了一種舊式的若有若無的愛情。那個姑娘是我的一個表姐,我們都喜歡她,都希望他能夠同她結婚。然而父親卻給他另外選了一個張家姑娘。
父親選擇的方法也很奇怪。當時給大哥做媒的人有好幾個,父親認爲可以考慮的有兩家。父親不能夠決定這兩個姑娘中間究竟哪一個更適宜做他的媳婦,因爲兩家的門第相等,請來做媒的人的情面又是同樣地大。後來父親就把兩家的姓寫在兩方小紅紙塊上面,揉成了兩個紙團,捏在手裏,到祖宗的神主面前誠心禱告了一番,然後隨意拈起了一個紙團。父親拈了一個“張”字,而另外一個毛家的姑娘就這樣地被淘汰了。(據說母親在時曾經向表姐的母親提過親事,而姑母卻以“自己已經受夠了親上加親的苦,不願意讓女兒再來受一次”這理由拒絕了,這是三哥後來告訴我的。拈鬮的結果我卻親眼看見。)
大哥對這門親事並沒有反抗,其實他也不懂得反抗。我不知道他向父親提過他的升學的志願沒有,但是我可以斷定他不會向父親說起他那若有若無的愛情。
於是嫂嫂進門來了。祖父和父親因爲大哥的結婚在家裏演戲慶祝。結婚的儀式自然不簡單。大哥自己也在演戲,他一連演了三天的戲。在這些日子裏他被人寶愛着像一個寶貝;被人玩弄着像一個傀儡。他似乎有一點點快樂,又有一點點興奮。
他結了婚,祖父有了孫媳,父親有了媳婦,我們有了嫂嫂,別的許多人也有了短時間的笑樂。但是他自己也並非一無所得。他得了一個體貼他的溫柔的姑娘。她年輕,她讀過書,她會做詩,她會畫畫。他滿意了,在短時期中他享受了以前所不曾夢想到的種種樂趣。在短時期中他忘記了他的前程,忘記了升學的志願。他陶醉在這個少女的溫柔的撫愛裏。他的臉上常帶笑容,他整天躲在房裏陪伴他的新娘。
他這樣幸福地過了兩三個月。一個晚上父親把他喚到面前吩咐道:“你現在接了親,房裏添出許多用錢的地方;可是我這兩年來入不敷出,又沒有多餘的錢給你們用,我只好替你找個事情混混時間,你們的零用錢也可以多一點。”
父親含着眼淚溫和地說下去。他唯唯地應着,沒有說一句不同意的話。可是回到房裏他卻倒在牀上傷心地哭了一場。他知道一切都完結了!
一個還沒有滿二十歲的青年就這樣地走進了社會。他沒有一點處世的經驗,好像劃了一隻獨木舟駛進了大海,不用說狂風大浪在等着他。
在這些時候他忍受着一切,他沒有反抗,他也不知道反抗。
月薪是二十四元。爲了這二十四個銀元的月薪他就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災禍還不曾到止境。一年以後父親突然死去,把我們這一房的生活的擔子放到他的肩上。他上面有一位繼母,下面有幾個弟弟妹妹。
他埋葬了父親以後就平靜地挑起這個擔子來。他勉強學着上了年紀的人那樣來處理一切。我們一房人的生活費用自然是由祖父供給的。(父親的死引起了我們大家庭第一次的分家,我們這一房除了父親自己購置的四十畝田外,還從祖父那裏分到了兩百畝田。)他用不着在這方面操心。然而其他各房的仇視、攻擊、陷害和暗鬥卻使他難於應付。他永遠平靜地忍受了—切,不管這仇視、攻擊、陷害和暗鬥愈來愈厲害。他只有一個辦法:處處讓步來換取暫時的平靜生活。
後來他的第一個兒子出世了。祖父第一次看見了重孫,自然非常高興。大哥也感到了莫大的快樂。兒子是他的親骨血,他可以好好地教養他,在他的兒子的身上實現他那被斷送了的前程。
他的兒子一天一天長大起來,是一個非常聰明可愛的孩子,得到了我們大家的喜愛。名家散文
接着五四運動發生了。我們都受到了新思潮的洗禮。他買了好些新書報回家。我們(我們三弟兄和三房的六姐,再加上一個香表哥)都貪婪地讀着一切新的書報,接受新的思想。然而他的見解卻比較溫和。他贊成劉半農的“作揖主義”和托爾斯泰的“無抵抗主義”。他把這種理論跟我們大家庭的現實環境結合起來。
他一方面信服新的理論,一方面依舊順應舊的環境生活下去。順應環境的結果,就使他逐漸變成了一個有兩重人格的人。在舊社會,舊家庭裏他是一位暮氣十足的少爺;在他同我們一塊兒談話的時候,他又是一個新青年了,這種生活方式是我和三哥所不能夠了解的,我們因此常常責備他。我們不但責備他,而且時常在家裏做一些帶反抗性的舉動,給他招來祖父的更多的責備和各房的更多的攻擊與陷害。
《故園春》柯靈
故鄉的三月,是田園詩中最美的段落。
桃花獎靨迎人,在溪邊山腳,屋前籬落,濃淡得宜,疏密有致,盡你自在流連,盡情欣賞,不必像上海的摩登才子,老遠地跑到香菸繚繞的龍華寺畔,向賣花孩子手中購取,裝點風雅。
冬眠的草木好夢初醒,抽芽,生葉,嫩綠新翠,嫵媚得像初熟的少女,不似夏天的蓊蓊鬱鬱,少婦式的丰容盛髻。
油菜花給遍野鋪滿黃金,紫雲英染得滿地妍紅,軟風裏吹送着青草和豌豆花的香氣,燕子和黃鶯忘憂的歌聲,……
這大好的陽春景色*,對大地的主人卻只有一個意義:“一年之計在於春。”春天對鄉下人不代表詩情畫意,卻孕育着夢想和希望。
天寒地裂的嚴冬已經過去了。忍飢挨凍總算又捱過一年。自春祖秋,辛苦經營的糧食——那汗水淘洗出來的粒粒珍珠,讓“收租老相公”開着大船下鄉,升較斗量,滿載而去。咬緊牙齒,勒緊褲帶,度過了繳租的難關,結帳還債的年關,好容易春天姍姍地來了。
謝謝天!現在可總算難得讓人緩過一口氣,脫下破棉襖,赤了膊到暖洋洋的太陽下做活去。
手把鋤頭,翻泥鋤草,一鋤一個美夢,巴望來個難得的好年景。雖說慘淡的光景幾乎年不如年,春暖總會給人帶來一陣歡悅和鬆爽。
在三月裏,日子也會照例顯得好過些。“春花”起了:春筍正好上市,豌豆蠶豆開始結莢,有錢人愛的就是嘗新;收過油菜子,小麥開割也就不遠。春江水暖,鮮魚鮮蝦正在當令,只要你有功夫下水捕撈。……乾癟的口袋活絡些了,但一過春天,就得準備端陽節還債,準備租牛買肥料,在大毒日頭底下去耘田種稻。挖肉補瘡,只好顧了眼前再說。
家裏面有孩子的,便整天被打發到壟頭坡上,帶一把小剪刀,一隻蔑青小籃子,三五結伴,坐在綠茸茸的草場上,細心地從野草中間剪薺菜、馬蘭豆、黃花麥果,或者是到山上去摘松花,一邊勞動,一邊唱着頑皮的歌子消遣:
薺菜馬蘭豆,姊姊嫁亨(在)後門頭;後門春破我來修,修得兩隻奶奶頭。
女孩子就唱那有情有義的山歌:
油菜開花黃似金,蘿蔔開花白如銀,草紫開花滿天星,芝麻開花九蓮燈,蠶豆開花當中一點黑良心,怪不得我家爹爹要賴婚。
故鄉有句民謠:“正月燈,二月鷂,三月上墳船裏看姣姣。”
二月正是掃墓的李節,挑野菜的孩子,遇見城市人家來上墳的,算是春天的一件大樂事,大家高高興興,一哄而上,看那些打扮得齊齊整整的哥兒姐兒奶奶太太們,擺開祭祀三牲,在鳳燈裏點起紅燭,一個個在墳前欠身下拜。要遇見新郎新娘頭年祭祖,闊人家還有樂隊吹奏.祭掃完畢。上墳人家便照例把那些“上墳果” ——發芽豆、燒餅、饅頭、甘蔗、荸薺分給看熱鬧的孩子,算是結緣施福。上墳還有放炮仗的,從天上掉到地下的炮仗頭,也有孩子們寶貝似的拾了放在籃子裏。說說笑笑,重新去挑野菜。
等到得滿籃翠碧,便趕着新鮮拿到鎮上叫賣,換得一把叮噹作響的銅板,拿回家裏雲交給父母。
因爲大自然的慷慨,這時候田事雖忙,不算太緊,日子也過得比較舒心。——在我們鄉間。種田人的耐苦勝過老牛、無論你苦到什麼地步,只要有口苦飯,便已經心滿意足了。“收租老相公”的生活跟他們差得有多遠,他們永遠想不到,也不敢想。——他們認定一切都命中註定,只好送來順受,把指望託付祖宗和神靈。
在三月裏,鄉間敬神的社戲特別多。
根據歷年的例規,到時候自會有熱心的鄉人爲首,挨家着戶募錢。農民哪怕再窮,也不會吝惜這份捐獻。
演戲那天,村子裏便忙忙碌碌,熱火朝天。家家戶戶置辦酒餚香燭,乘便祭祖上墳,朝山進香。午後社戲開場,少不更事的姑娘嫂子們,便要趁這一年難得的機會,換上紅紅綠綠的土布新衣,端端正正坐到預先用門板搭成的看臺上去看戲。但家裏的主人主婦,卻很少有能閒適地去看一會戲的,因爲他們得小心張羅,迎接客人光降。
鎮上的側主也許會趁掃墓的方便,把上墳船停下來看一看戲,這時候就得趕緊泡好一壺茶,送上瓜子花生,鄉間土做的黃花果糕、松花餅;傍晚時再擺開請過祖宗的酒餚,殷勤地留客款待。
夜戲開鑼,戲場上照例要比白天熱鬧得多。來看戲的,大半是附近村莊的閒人,鎮上那些米店、油燭店、雜貨店裏的夥計。看過一出開場的“奪頭”(全武行),各家的主人便到戲臺下去找尋一些熟識的店夥先生,熱心地拉到自己家裏,在門前早用小桌子擺好菜餚點心,剛坐下,主婦就送出大壺“三年陳”,在鑼鼓聲裏把客人灌得大醉。
他們用最大的誠心邀客,客人半推半就:“啊喲,老八斤,別拉呵,背心袖子也給拉掉了!”到後卻總是大聲笑着領了情。這殷勤有點用處,端午下鄉收帳時可以略略通融,或者在交易中沾上一點小便宜。
在從前,演戲以外還有迎神賽會。
迎起會來,當然更熱鬧非凡。我們家鄉,三月裏的張神會最出名,初五初六,接連兩天的日會夜會,演戲,走浮橋,放焰火,那狂歡的景象,至今夢裏依稀。可是這種會至少有七八年煙消火滅,現在連社戲也聽說演得很少。農民的生計一年不如一年,他們雖然還信神佞佛,但也無力顧及這些了。——今年各處都在舉行“新生活運動”提燈會,起先我想,故鄉的張神會也許會藉此出迎一次罷?可是沒有。只是大地春回,一年一度,依然多情地到茅檐草廬訪問。
春天是使人多幻想,多做夢的季節。那些忠厚的農民,一年一年地掙扎下來,這時候又像遍野的奼紫嫣紅,編織他們可憐的美夢了。
在三月裏,他們是興奮的,樂觀的;一過了三月,他們便要在現實的災難當中,和生活作艱辛的搏鬥了。
我想我這輩子最難忘的事之一就是母親的揹簍了。
揹簍這東西,或許很多人不知道,在祖國西南地區,叢山峻嶺連綿不斷,平地是很少的,山區的農民就在這羣山之上開墾土地,而揹簍就是其中農民們最實用的、最普遍的工具,無論把家糞背上山,還是把收貨的莊稼揹回家,揹簍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而我家就住在西南地區的一個角落。
很久沒回家看看了,也不知道如今做了奶奶的母親還在不在意她的揹簍,也許在母親的心裏大概除了自己的子女之外,就是她的揹簍了。
我上小學的時候,物價還沒漲,相對現在來說,揹簍還是很便宜的,大概十多塊錢可以買一個能裝一百二十斤左右的東西的揹簍,不過那時候,十塊錢還是不少的,每次母親買回來,都要將洗乾淨了的化肥口袋拆開來,用大針和線爲揹簍縫上一層“衣服”,母親說,這樣不僅爲了防止細小的東西從揹簍縫隙之間外漏,而且可以保證背泥土時不會漏到自己的衣服上。對於平常做事很心急的她來說,我估計縫揹簍是她一輩子做的最慢的一件事了,一針一針的慢慢縫,大概也要縫個把小時,我們也常拿這事譏笑母親說:“媽,你看你一個做過裁縫的人,偏要跟這揹簍過不去!”,母親立即會破罵:一邊去,小屁孩懂什麼。
其實,在家裏母親的活是挺多的,她總是閒不住,即使在外面風雨交加的時候,她也要在家裏忙這忙那的,相對於母親來說,我們更傾向於跟父親幹活,因爲父親幹活粗枝大葉,把大體的做完,剩下的就是休息了。沒辦法,當幹活兵分兩路的時候,父親總是對我說:去,跟着你娘去!不過此時,父親承擔的總是大活。跟着母親幹活,母親總是說:“兒,別忘了把揹簍背上。”我無奈的說:“上山鋤土,背個揹簍幹嘛?”
“懶一懶,少一碗!”母親反駁道。說實話,以前母親說這話讓我總以爲是罵人的話,不過後來這句話卻一度上成爲了我學習上的座右銘,我很瞧不起的就是我高中時候學校的口號,具體叫什麼不記得了,現在只模糊的想起:相信自己,一天一個進步......不過那時候確實沒注意這些口號,還是覺得“懶一懶,少一碗!”更好些,更實在些,想偷懶閒着的時候就拿出來念念。
有一次我跟母親背豬糞爬坡,聽到我在後面滑到的聲音後,她立即將背上的揹簍就近找了個坎摔在了上面,飛奔過來將我扶起,看到我沒什麼大礙之後,我偷偷發現母親在被她着急之中摔壞的揹簍上飛速偷瞄了一眼,別看母親平常對我們很嚴格強勢,那次我看到母親面對她的揹簍漏出了可憐的眼神。
後來揹簍賣的貴了,母親央求父親學做揹簍,因爲我外公家後面有一片竹林,可以提供免費的材料。我們也爲父親的可憐暗暗嘆息,這又要被母親折磨了,父親本就是個拙手拙腳的人,讓他打揹簍,這無疑是給出了他一道大難題啊。新做出來的揹簍被我哥試驗了幾天就散架了,搞得不成樣子,母親說道:“他爸,你看你這輩子能幹點什麼好活!手藝沒學好一個,做個莊稼人也做不好,真爲莊稼人丟臉!”轉而對我們說道:“你們三兄妹如果不好好讀書,以後就跟你爹一樣,什麼都不會!”這架勢倒是沒有嚇住我們,她一說完我們就一溜煙跑開了。對父親來說這也沒什麼,家常便飯,在“黨”的領導下,“批評”在所難免,苦笑着說:“娃娃們還是很用心的,這不,都是你領導有方嘛。”母親嘴上雖說不吃父親這一套,可是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我哥上大學那年以至以後的七年是家裏最困難的時期,母親強迫父親到領家買養了幾頭豬,後來有一頭還成了母豬,這在以後的好幾年成了家裏的經濟支柱。然而揹簍對母親來說更重要了,每天她都是不超過六點就起牀了,那時我念高中回家,一覺睡到八九點鐘,母親都割來了一大揹簍草在餵豬了。做這些母親都還覺得不夠,她託人在縣城買來了各種蔬菜種子,比如說西紅柿等這類蔬菜,自己在周圍的地裏摸索着種起來,打那以後母親晚上也常常打起電筒去周圍的地裏看看,以防在收穫的季節被村裏的幾個熊孩子來“禍害”,而且每晚上無論有無背的東西,母親都要弄一個揹簍背在背上,我想這已經是她這輩子難以改變的一個習慣了。趕集是最忙的時候,前一天夜裏母親要準備好各種大小的揹簍,以便明天裝各類蔬菜,大大小小的揹簍大概就有七八個,有平底的、有凸的、還有淺矮的,這些都是母親根據“市場”的各類蔬菜需求出錢請別人做的。爲了賣新鮮菜、賣早菜,第二天天沒亮,母親和父親打起電筒揹着揹簍在地裏勞作了。那時候家門前還沒修路,闆闆車是過不去的,所以只能再次利用揹簍將各類蔬菜上背到三公里以外的鎮上擺攤。那時,揹簍對於母親來說更親了,揹簍一直陪伴着她,不離身,在當時父親眼裏,母親對待事物的親切感,他比不上母親的揹簍。
我大學那年,我哥在外地上班了,小妹剛上高中,也是考上市裏的重點中學,離家遠,母親在鄰居家領養了一直小貓,說是家裏的老鼠兇得很,專門咬壞她縫補過的揹簍,領個小貓來看看這些調皮的老鼠。
大三那年暑假,我沒做兼職,趕在我哥結婚,我回家了。那是個陽光明媚照進窗簾的早晨,我醒來八點鐘,總有種意識,在家裏睡不了懶覺,爬起來後,我在後院裏看到母親在後院上面的土裏彎着腰,背上像我們平常斜跨的小包一樣斜跨着一箇中型揹簍,相比較而言,母親的這個“挎包”夠大!熹微的陽光照進豆架林間,透過豆葉映在母親那沒有實質意義的“遮陽帽”上,因爲那帽沿上分明是漏了幾個洞的,陽光照樣透過洞照在母親有些黝黑的臉上。母親沒發現我走近,小心翼翼的在豆架林間將一片片的多餘的老豆葉用剪刀輕快的剪下後裝在斜跨在後背的揹簍裏面,那手上微微染了點綠葉的液汁,不過不是太明顯,兩鬢的幾絲銀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刺眼,兩腮上還略帶幾滴水珠,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露珠。
“媽,您減葉子幹嘛?”我突然問道。
“傻兒!你要嚇死老孃?!”母親一下子轉過身,嗔道,“過幾天你哥不是要結婚了嘛,把這老葉子夾一夾,讓豆子長得快點!你去準備早飯吧。”說着轉過身繼續減豆葉。
“媽,我哥都工作了,再說他已經承諾今年小妹念大學供小妹上學的嘛,而且我也馬上畢業了,種這些累得很不說,還賣不了幾個錢,以後就不用種了。”
“你以爲你老媽我就可以這麼快就想清福了?你哥馬上結婚成家了,買房什麼的不要錢啊,你以爲他承諾管用啊,到時候他自己都顧不上!”說着也不再理會我揹着小揹簍往前操作。我忍住了鼻子裏突然來的一陣酸澀走開了。
一年後我畢業了,我媽抱上了孫子,高興得不得了,特地找人精心打了個小小的揹簍,乾乾淨淨的,然後買了幾塊新布,鋪縫在了那個小小的揹簍表面,說是明年就用這個一邊揹着孫子,一邊幹活。那時候每天那隻小貓餓得喵喵叫,母親也沒空理它了,哥跟母親商量着說:“媽,以後種的那些菜夠自己家吃就行了,種那麼多不管錢!”“你們三個大學生,他們兩個重點大學難道不是老孃我種的這些菜供出來的啊?你以爲你就厲害了,翅膀硬了,瞧不起我這賣菜的老孃了是吧?!”不難發現,母親的怒氣中帶着幾許驕傲在裏面,“想要我不種蔬菜賣也可以,等這小子吃完奶後讓我們在家裏帶!”說着笑嘻嘻的又哄着懷裏的孩子。哥默然了,愣了半天,連忙說:好嘛!
我打電話回家,經常給父親打的,因爲給母親買的手機她常常不帶在身邊,她還說用那手機比我父親做揹簍都還難,存個姓名也不會,是啊,母親沒上過學,又怎麼會存姓名呢。
我問父親,大晚上了我母親還在幹嘛。
“她還能幹嘛,在縫縫補補她的揹簍,這是她的日常工作。”
“地不是被徵用了,除了周圍的幾塊地外沒地了嗎?你們樂意的話就自己種蔬菜吃吃,不樂意的話不種了嘛,給別人家裏買點來吃。”
“買菜吃?這不是丟我們農民的臉嗎?”不知母親是哪裏聽到我的話了,估計是父親開擴音了,聽我說的話後,母親貌是生氣的說道。
“過幾天我請個假回家去看看。”我說,“好久沒回家了。”“男兒志在四方,再說外省多遠,回家來折騰得很,而且你哥經常回家來的。好了,你媽在縫補揹簍,我帶着孫子呢,改天你再打來吧。”父親說完,電話那邊除了小孩子高興的笑聲外,還有那隻貓喵喵叫的聲音。
我掛掉電話,隱約中我又看到母親一針一針縫補她的揹簍的情景。
晚秋隨想
十月,晚秋,天氣不是很冷,也不熱,天空因爲湛藍顯得更高,更明亮。
在季節的交替下,田野開始出現淡淡的黃色,尤其是路邊的樹葉,黃的可愛。遠山卻是綠色的,因爲山上種的全是蒼翠的松樹。古城的路邊,鮮花依然開得嬌豔,小河裏的魚兒和往常一樣暢快的遊動,它們絲毫沒有感覺到冬的氣息。從四方街光滑的石板上可以看出這座城的古老,遠處悠揚的納西古樂和現代流行曲混雜在一起。人們喜歡回憶過去,但更喜歡現代文明。有人說麗江商業氣息愈來愈濃了,古城越來越多的酒吧說明了這點。昂貴的價錢,換來遊客們的笑臉。不過不要羨慕別人,拉着納西老奶,圍着篝火,在廣場上盡情的跳,快樂隨處可見。在麗江,我們找到的是更多的清幽,舒服的空氣,燦爛的陽光。
而晚秋的夜,夜涼如水,比冬少一份沉寂,比夏多幾分淡泊。
院子裏的玫瑰開了,花香透過窗戶輕輕的飄來,像月光一樣瀰漫在室內。把頭伸到窗外,卻無意看見一隻孤燕從房檐掠過,看它匆匆忙忙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在準備冬天的暖巢?
打開電腦,打開音樂,卻是那首憂鬱傷感的歌聲:“我再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看到你閃躲的眼,我不會讓傷心的淚掛滿你的臉。我在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能夠感覺你也心痛,那一年我不會讓離別成永遠”。
一些淡淡的說不清什麼感覺的溼潤隨着旋律在心底流淌,趕緊關了歌曲,靜靜的在沙發上呆呆的愣了幾分鐘。那些遠去的東西,如同大學畢業時的歡送會一樣,純真,善良,不想用世俗的煙雨去誣衊,而脆弱虛僞的心,再也體會不到明朗流暢的曲調了。讓心的底版多一些清爽與平靜吧。
其實我和很多人一樣喜歡在逃避和無法逃避之中循環着,也許是太年輕了,疏狂而輕率的想法總是不堪一擊。滿以爲用成熟去僞裝自己的眼神,激情就不再流淌;滿以爲只要關掉書籤,文字就不再對誰開放。“漸行漸遠更生”。自己掩蓋不了自己的思想。“如果你感到不快樂,那麼唯一能找到快樂的方法,就是振奮精神,使行動和言詞好像已經感覺到快樂的樣子”。
晚秋過後,很多花都要明年纔開放了。“待到山花爛漫時,它在從中笑”。西風過後,便是冰雪,那孤傲的梅花和幽蘭將在那個季節開放,賞花的心情是否和今夜一樣?明天,當黎明推開黑夜,是不是又將面對滿地落花,那些躺了一地慘淡的花色,像極了那些的蒼白的笑容,暴露出壓抑過的黑夜的哭泣。
或許我無需憂慮,雖然總有秋風會去收集落葉,總有冰雪會去封鎖長路,但春天它從來沒有錯過向花容鳥語發出請柬。就讓我們靜靜地聆聽,默默地享受甜蜜的等待吧。希望有人過了冬天,會更加有朝氣。
今天有幸收到書法名家遆高亮老師寄來的《唐宋散文鈔》一本,還有一首老師爲我的拙詩《詠蘭》特書的墨寶一幅,“殘詩仰承翰墨香,滿室生輝滿室芳。凌雲勁筆驚風墨,愧無妙韻兩相彰”,這讓我欣喜之餘更覺慚愧。
說來與老師相識也算是機緣巧合,我與老師的大弟子張長久先生也是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華山書社執行社長張長久先生是多年的博客好友,一次微信收到一條消息,有人加我,打開一看,一個陌生但卻不俗的名字——遆高亮跳入了眼簾,添加備註:“我是張長久的老師,你的詩詞寫得很有味道”。說實話當時頗有些意外,自己的詩詞不過是遣興之筆,哪裏入得了他人法眼?這讓我受寵若驚之餘不免生出些許得意來,還真自以爲有那麼回事了,面對着這個一身唐裝,渾身散發着書香墨氣的天外來客,我毫不猶豫的點了接受,看了老師的朋友圈,筆墨驚豔,成就卓然!
更讓我訝異的是,這個我眼中的書法大家不光在書法上成就斐然,而且在散文、詩歌、曲藝等方面都有涉獵,且都成果不俗,作品散見於各種專業報刊,立時讓我這個遊走博客多年,見慣了名家雅客、才子高人的小女子頓生敬仰之情,雖然對老師的瞭解不多,但筆墨見風骨,藝才顯梅心,於翰墨中得窺老師之高情雅性,老師是“華山三友”年齡最小者,華山三友取意於“歲寒三友松竹梅”,老師以梅自喻,梅花傲霜雪鬥嚴寒,更似老師品格。20xx年陝西省書法家協會21日換屆,書協領導多達六十多人,因“領導陣容龐大”“膨脹得厲害”且“官員扎堆”,隨即引發軒然大波。各大媒體紛紛報道,網友評論如潮。24日,新當選10名副祕書長之一的遆老師憤然辭職,隨後發表辭去陝西省書協副祕書長的官方微博聲明:本人才疏學淺,一介書生,只會寫字,陝西書協坑深水髒,無法忍受,特鄭重宣佈辭去陝西省書法家協會副祕書長一職!更見老師錚錚鐵骨,不爲浮譽所惑,不爲流俗所染的傲然本色。
很多文人墨客對老師的書法青睞有加,著名作家賈平1凹最欣賞的就是遆老師書法裏的那股剛氣。稱他的書法:“擺脫了俗、陋、躁,雅緻着,瀟灑着,但沒有嬈媚;他注重着形式,但不去造作。”孔明先生稱遆老師的字:橫陳紙上,先有清風撲面而來,隨即有崢嶸氣勢,咄咄逼人。或雲走峯巒,自在而豪邁;或水行阡陌,縱橫而抒情;或虎行懸崖,於險要處暴露精神。字不孤立,有排山倒海之氣象;一旦孤立,潮退而勢隱,別有了一種崢嶸的氣派。看似俊秀,甚至柔若無骨,實則陽剛之氣充盈內裏,隨時都會勃起。筆畫似乎漫不經心,筆意卻變化和諧。任性一如他的脾性,亦莊亦諧裏,莊嚴是本來面目;老道一如他的爲人,精於世故,卻不失率真和品格;鋒芒畢露一如他的侃侃而談,孤傲裏掩飾不住天生的可愛。字如其人,人如其字。”連名人大家在老師的書法面前都要豔羨而長嘆,我等敬仰之情就更不必言說了。
生於華山,長於華山,華山的巍峨、華山的雄麗、華山的高峻險峭、下臨無地賦予了遆老師華山一樣的大視野、大氣魄、大胸懷、大手筆,所以也就不難解釋爲什麼遆老師的書法如此“高古典雅,雄渾大氣了,“古樸中彰顯豪邁,厚重中兼具飄逸,既見魏晉之風骨,又有秦漢之雅韻”,這就是我眼中的遆老師書法。於書法我是真心喜歡卻又真心不懂,雖受清廬、祥雲等老師墨香之氣數年薰陶,卻依然朽木難雕,難識書法之曼妙,但遆老師的書法卻讓我驚豔,因爲好的東西懂與不懂誰都能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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