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一場雨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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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久經乾旱,才知道雨是多麼珍貴。
下雨了,家鄉下雨了,乾旱幾個月的家鄉終於下雨了。雨—本屬於夏天的記憶—而今竟變得如此珍貴、稀缺;不知何時,竟變得忸忸怩怩,像將出嫁的姑娘。雨是無品德的客人,常常違約。旱了幾個月,家鄉一直無降水,往往陰着天,天空中飄過幾朵雲,可就是不下,叫人乾着急:老天爺竟也喜歡開空頭支票。即使下,也只是一點,比老闆發工資還吝嗇。
炎熱喪心病狂、肆無忌憚地調戲人間的萬事萬物。土地中的最後一滴水似乎被榨乾了。於是,土地龜裂了,如人乾裂的嘴脣,裂出一道道口子。地裏的莊稼,葉子打着卷,垂頭喪氣的,發出撕心裂肺的呻吟。
天上一個巨大的、紅紅的火球,大有將人間毀滅之勢。人間宛如一個巨大的火爐。
馬路猶如燒熱的鐵板。人走在上面,只覺得呼吸困難,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在這時,人更是極度難受,即使呆在屋裏一動不動,汗水也流的變本加厲,不多時衣服就溼透了。他們被憋悶、煩躁所籠罩。
處處悶熱,處處受苦,持續的高熱把美好的人間化作地獄。世間萬物無不發出呼救聲,呻吟聲,謾罵聲。他們絞盡腦汁,搜刮大腦中儲備的髒話,用盡各種惡毒語言,發自內心的咒罵炎熱的天氣:似乎謾罵能使炎熱減輕。
在我的記憶中,夏季家鄉總是雨水充沛的.。雨是極美的,是一種煙雨迷濛的美。試想一下,下雨天,撐着一把傘,走在悠長的小巷,踏着溼溼的青石板路,不也很有韻味的事情嗎?
雨是有靈性的,充滿魔力與創造力,是世界的美容師,萬能的點綴,美化萬物的靈丹妙藥;雨,讓故鄉、記憶更迷人、更美妙。
萬幸,我一直渴求的雨終於來了。
夏日,某天下午。
這場準備已久的戰鬥即將打響。天漸漸暗下來。鉛灰色的雲如進犯的敵人,氣勢洶洶地壓過來,不多時,完成了對世界的合圍;又厚又重,似乎隨時會墜落下來。屋內極爲悶熱,黑漆漆的。外面沒有一絲風,空氣彷彿凝固了,不流動了。街道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家家緊閉窗戶,戶戶拉開電燈:大雨就要來了。
天空中出現一道利劍,劃破長空,擊穿暗夜:戰鬥的信號發出了。緊接着,雷聲大作,“轟隆隆”,戰鼓敲響,大戰爆發。大雨向世界發起猛烈的進攻。整個世界震顫了,慌亂了,手足無措了,顯得亂糟糟的,呈頹然兵敗之勢。
雨水一下起來就發狂了,忘情了,沒命了。萬物被暴雨的長鞭抽打着,面容扭曲。在雷聲的威嚇下,不時有小孩子的哭聲傳來。柳樹披頭散髮,強勁的身軀隨風搖動,宛如癲狂的搖滾歌手。身材修長的楊樹在搖擺不定,綴滿葉子的枝條劇烈地晃動,如手持哭喪棒的無常。一場大雨襲來,地上滿是打落的枝葉。
密密麻麻的雨點向世間萬物發起密集的掃射,不顧一切,肆無忌憚,如重機槍一樣,發出各種新奇美妙的聲音:“噼裏啪啦”,“嘩啦嘩啦”,“吧嗒吧嗒”。聲音交織在一起,匯成婉轉悠長、優美動人的樂曲。令聽者全身沒有一處毛孔不舒服。
雨下得酣暢淋漓、大氣豪邁,激情澎湃,如萬馬奔騰;如大河決堤濁浪滔滔,一瀉千里;如智者論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又如壯士嘶吼,氣勢如虹。頗像豪爽的北方漢子。
雨是銀線,從高空拋下,墜落人間。向遠處望去,只見銀線摔在磚紅色的瓦上,拍在鋼筋水泥骨架的建築物上,如奔赴戰場的勇士般義無反顧,直摔得粉身碎骨,拍得水珠迸射。一陣大風掠過,將雨水掀起,撕扯成大塊的白色水霧,撕扯成白色的翡翠。水霧四散開來,籠罩着村莊,如碩大的罩子:這是一個煙雨迷濛的世界。田野裏,莊稼罩着一層水霧,東倒西歪,像是被子彈射到的戰士。
到了晚上,賞雨則更有意境與趣味。夜幕徐徐降臨,雨漸漸小了。推開木質窗戶,自己一個人立在或坐在窗前——屋裏開着一盞不甚亮的黃黃的燈——拋去一切雜念與世俗煩惱,靜靜地欣賞雨景,藉此品味人生,追憶過去,思慮今朝,也頗有幾分達摩老祖參禪的意味。這不也是一種樂趣嗎?
你聽,這時,小雨淅淅瀝瀝,院子裏梧桐樹濃密的、綠油油的葉子被打得“啪啪”作響,聲音清脆悠長,令人心曠神怡,如茶香般沁人心脾。輕風徐徐吹過,葉片上的水破碎成水滴,從葉尖緩緩滑落,像美人的淚。嗅着清新的空氣,嗅着外界涼爽的氣息,靜靜地思索宇宙人生,勞累一天的人也得到了放鬆,頓覺神清氣爽,身心舒暢。
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蔚藍的天空被雨水洗過,如春水般澄澈透z。
潔白的雲,似揮舞着的白練,那麼輕盈。走出家門,自由的氣息撲面而來。街道上多了許多人,笑語盈盈。他們同地裏乾枯的莊稼一樣,重新煥發出生機與活力。池塘漲滿水,青蛙唱起歡快的歌兒。莊稼容光煥發,神采飛揚,打着卷的葉片舒展開。大地的傷口癒合了。世間一切看起來如此美好,這麼朝氣蓬勃。雨水再一次拯救了世界。感謝雨水。
雨水滋潤了人的性格。江南士子多溫潤如玉,氣度不凡,江南水鄉的女子大多溫婉靈秀,柔情似水。這大概得益於是雨水的滋養吧!
好雨,真是一場好雨,能欣賞這樣一場好雨真是一種幸福。我要大聲地讚頌、歌唱雨。我是多想在雨中狂奔,在雨中嘶吼、咆哮,讓思鄉的淚跟冷冷的雨混在一塊。雨,你盡情地拍打我吧,即使淋感冒了,也在所不惜。
感謝一場雨,懷念一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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