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引導兒童正確認識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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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民大學宿舍樓品園5號樓,一男生從8層廁所跳下;上週,一個11歲的小女孩因沒交作業被請家長,回家後從樓上跳了下去。這些例子令人痛心,卻又不禁讓人疑惑,我們的孩子怎麼了?爲什麼能夠如此輕易的選擇死亡?

如何引導兒童正確認識死亡?

2007年,北京大學兒童青少年衛生研究所公佈了一項調查報告,結果觸目驚心:中學生每5個人中就有一個人曾考慮過自殺,而爲自殺做過計劃的佔6.5%。2012年,這一數據又增長了幾個百分點。

如何在教育中引導兒童正確認識死亡,規劃有意義的人生;如何選擇正確的教育形式,帶領孩子通過死亡直面生命的意義……這些都是當前死亡教育需要思考的問題。

死亡教育在我國仍是一株成長中的稚苗,開展死亡教育家長反對、學校無奈,針對這個尷尬的現狀,袁衛星老師提出在追問生命意義的過程中滲透死亡教育。希望您能在閱讀這篇文章的過程中得到一點啓發,獲得一些思考。

死亡是一件能蓋住所有人的斗篷

人爲什麼會死?人死後去哪裏?死亡會不會痛?爲什麼死掉的是他,而不是別人?死是不是睡着?我還能看到死去的他嗎?我可以活到像他那麼老嗎?難道醫生、護士與醫院沒有辦法讓人不死嗎?我想到死去的他會哭,怎麼辦……

當兒童忽閃着疑惑的眼睛,將這些叮噹作響的問題擺在我們家長和教師面前的時候,死亡教育,已無可迴避。

一篇文章的作者這樣寫道:

當5歲那年同學父親因心臟病而猝死的消息闖入我的生活時,我震驚了——死原來如此之近;記憶中的無憂無慮遠去了。“我會死嗎?”爸爸媽媽笑我傻,他們的搪塞卻更增加了我的煩惱。用孩童想象豐富的眼睛,我看見了百年後的自己:毫無知覺;然後被埋了、被忘了,世界那麼美好,我卻化作地下的塵土……一想到死,我就無法入睡,擔心自己會在夢中死去,再也見不到旭日東昇,就像朋友的父親。

許多個日子就這樣過去了,流向它們宿命的終點。我是焦灼的……你能想象嗎?一個孩子花了好多年的工夫拼命想把死亡推開。她當然推不開……她不得不開始接受現實了;但是,她仍在尋找一個理由,她想賦予死亡一點兒真正的意義。

作者對死亡的困惑及人生意義的探求,是每一個兒童遲早都會遇到的問題。

一切絢爛和隱晦都煙消雲散,對每個人來說,這就是死亡,是“去”,是“失”。死亡確實是一件能夠蓋住所有人的斗篷,從情感上來說,我們誰也不喜歡;但從生物學的觀點來看,我們得承認它的公正性,承認它的力量和簡樸。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會並應該重視、思考,討論死亡問題。而對兒童開展死亡教育,意義則更爲深遠。

幫助兒童消除對死亡的恐懼和焦慮。隨着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兒童會親身經歷如長輩和寵物等的死亡;會通過各種媒介獲知關於死亡的信息;會在文學、美術、音樂、電影、電視等作品中接觸到關於死亡的描寫……所有這些,都會給他們帶來恐懼和焦慮心理。以健康的心態和兒童坦率地討論死亡,有助於消解兒童不必要的精神恐懼。

幫助兒童建立正確的生死觀,過有意義的生活。“死”是“生”的必然歸宿,向“死”而“生”纔是積極的人生態度。因此,既要引導兒童認識死亡,還要引導學生掌握生存技巧,追求人生價值,培養正確的人生態度。

從知行走向情感態度價值觀

當前的死亡教育,涉及生物、社會文化、經濟法律、道德倫理、價值等多個層面。但無論內容有多寬泛,死亡教育均應從認知、行爲走向情感態度價值觀。

在認知層面,首先告訴兒童什麼是死亡。

南京市少工委曾對南京市1068名在校小學生進行了一次關於生命意識的問卷調查。調查顯示,認爲“人死了,生命就停止了,不會再活過來”的小學生佔60.30%,剛過六成。而近三成(27.62%)的小學生認爲死亡是“在這個世界消散,去了另一個世界”,有10.67%的小學生視死亡爲“睡覺、做夢”,甚至有1.87%的小學生認爲人能“死而復生”。

對於死亡,有些孩子在認知上存在偏差。我們需要着重告訴孩子的是:生命只有一次。他有他的珍貴性——每個生命的誕生都是珍貴的,每個生命的過程是有限的,每個生命都是不可替代的。他有他的特殊性——人的生命是種生命和類生命的統一,是自然生命和社會生命的統一,是肉體和精神、理性和感性、能動性和受動性的統一。他有他的發展性——在生命生成過程中,人的生命表現出特有的自覺、自爲和創造,具有自主性和超越性的發展。而死亡,就是生命的終結,不可逆轉。

在行爲層面,從兒童自身的視角,我們需要引導兒童遠離死亡。

北京大學兒童青少年衛生研究所對全國13個省份的約1.5萬名學生做調查,於2007年公佈《中學生自殺現象調查分析報告》,結果觸目驚心:中學生每5個人中就有一個人曾考慮過自殺,而爲自殺做過計劃的佔6.5%。將該結果與截止至2012年公佈的數據做比較,學生的自殺意念、自殺計劃、自殺未遂等情況增長了幾個百分點。

另外,根據全國婦聯發佈的《中國兒童發展狀況報告(2003-2004)》,意外傷害成爲當前我國14歲以下兒童的第一位死因。全國每年至少有1千萬兒童受到各種形式的意外傷害,10萬兒童因意外傷害而死亡,40萬兒童因意外傷害致殘。

可見,風險防範,是死亡教育中的必修課。學校和家庭應對兒童實施更加具體實用的安全教育和健康教育,使兒童在意外事故面前能自救,心理危機面前能自我調節;相信自己擁有解決自身問題所需的能力;運用正向焦點思考;尋找例外的經驗;肯定“小改變”的價值;獲得正向的回饋……

在情感態度、價值觀層面,我們要通過教育,讓兒童認識到人生的無常,通過三個角度活出人生的意義。

近年來,從青少年自殺者留下的大量遺書來看,他們反覆提到的就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沒有必要再活下去了”、“沒臉活了”、“生不如死”、“活在這世界上完全是多餘的”,“活着沒有意思”等。一些遺書中還提出了問題,如“我是誰?”“我爲什麼要活着?”“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這種無意義感導致自殺者下定決心走上人生的不歸路。

學校和家長要幫助兒童打破這種無意義感,可以從三個角度着手。

健康的身體。認識生命的特點及其發展規律,珍惜生命、尊重生命,敬畏生命。掌握與生命安全與身心健康相關的知識與技能,保持心理和情緒健康。

積極的心態。能夠主動適應社會,與他人健康交往,勇敢面對挫折,養成良好生活習慣和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具有良好的人際溝通能力。

有意義的人生。認識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具有獨立之人格、自由之精神。合理規劃人生,具有遠大的理想和追求,追求生命的崇高與偉大。超越“小我”,關心國家、社會和人類,具有中國靈魂、世界胸懷和民胞物與的思想。

死亡教育要用兒童可接受的方式開展

在開展死亡教育時,我們尤其要遵循的原則是:尊重兒童的個性差異,與兒童身心發展規律相一致。既要考慮到兒童“想”知道什麼,又要考慮到兒童“能”知道什麼,還要考慮到兒童“該”知道什麼,達到死亡教育目的,同時也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間接傷害。

臺灣高雄師範大學張淑美博士曾針對“如何處理兒童對死亡的疑惑”提出“五誡”:勿說死者只是睡着了——因爲睡着了通常會醒來,以死者安睡的說法來安慰兒童,易使他們不是一直在“期待”死者“醒”來,就是害怕自己會不會睡着了就是“死”了;勿說死者並沒有真正死了——兒童不太能瞭解抽象的比喻或安慰之詞,仍應告知其事實,以免他們更憤恨或懷疑親愛的家人沒有真正地死,爲何不回來看他;勿說死者是去旅行了——旅行是會回家的,這種安慰容易使兒童憤恨死者爲什麼不告而別,一去不返;勿說死者是被上帝(神明)帶走了——此說易使兒童視上帝(神明)爲敵人,感到有罪或擔心受到懲罰;勿以“上天堂”或“下地獄”來比喻死亡——此說易使兒童納悶,究竟摯愛的親人是到天堂享樂,還是下地獄受苦了?若自己不是一個“乖孩子”,是否將來會下地獄?可能因此被擔心、恐懼所擾。

在遵循兒童身心發展規律的原則下,開展死亡教育的途徑多種多樣。

結合兒童的親身經驗談論死亡。兒童第一次接觸死亡概念,可能是看到魚缸裏一條魚浮在水面上,不動了;可能看到一次交通事故的新聞報道,被撞倒在地的人,不動了;也可能是家裏老人躺在牀上,不動了。結合已成、已見的事實談死亡,能使孩子們對死亡的理解更直觀、更全面。

結合影視、文學作品開展死亡教育。《入殮師》《美麗人生》等影片,還有很多文學作品,包括繪本,可以幫助兒童認識死亡。比如,《湯姆的外公去世了》《爺爺有沒有穿西裝》《老鼠爺爺的告別信》《出生後的一天又一天》等讀物,都可以幫助孩子昇華對死亡的認知,增強孩子心理自助的能力。

開展“臨終關懷”志願活動,創設“瀕死體驗情境”。邀請醫務工作者開講座,從專業角度講述生命健康、安全的重要性,領會個體生命的過程性;開展情境活動,觸動孩子們對生命的珍視,自覺地規劃人生,樹立向死而生、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

我們可以寓死亡教育於青春期教育、心理教育、安全教育、健康教育、環境教育、禁毒和預防艾滋病教育、法制教育等專題教育,充分利用學科教學、班團隊活動、節日紀念日、儀式教育、社團活動、綜合實踐活動等多種載體。圍繞活動、體驗、省思等關鍵點,靈活運用閱讀指導、親身體驗、模擬想象、案例討論等多種教學方法。

一位外國作家談到死亡時說,我們就像一羣孩子,被允許在一個大的花園裏度過一天的時光。這一天對每個人而言都是不同的,但如果我們懂得去欣賞、去體味,這一天中就會有看不完的美景,享受不盡的歡樂。在這一天結束的時候,萬能的花園管理員——死神就會出現在每個人面前,然後告訴我們:“天已經晚了,該回家了。來吧,你們累了,躺在自然的懷抱中好好安息吧。”我們這樣跟孩子談死亡,是不是會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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